对于喜爱音乐家贝多芬的人来说,今年是一个特别的年份。
贝多芬到底出生于哪一天,长久以来一直是人们争论的焦点——因为史料无从考证,许多人往往将他的受洗日也就是12月17日作为他的生日,并在这一天纪念他的诞辰——虽然在传统概念中,受洗日并非生日,因此,也有许多资料将他的生日记录为12月16日。但不管怎么说,2020年恰逢贝多芬诞辰250周年,为此,世界各地都将在今年推出形式多样的纪念活动。而且,按照原本的计划,这些活动将贯穿整个2020年。
作为贝多芬的故乡,德国早在三年前就已在波恩启动了专门的筹备组织,特别推出了纪念Logo“BTHVN2020”,Bthvn正是贝多芬偶尔会在其乐谱上使用的签名,而在另一方面,这五个字母也各有含义:B代表了贝多芬的故乡波恩,T意味着Tonkünstler,也就是作曲家,H代表人道主义者,V代表幻想家,N代表自然爱好者。
位于德国波恩贝多芬故居前的雕塑。
来自世界各地的新闻预示着今年众多乐团的原定演出内容(如果能够如期进行的话)将围绕着贝多芬展开——事实上,许多乐团自去年开始就已经围绕贝多芬展开了一系列音乐纪念活动。各家出版社、唱片公司等机构也纷纷推出和贝多芬有关的出版物或者珍藏版音乐合集。
在新近由浙江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启真·艺术家”系列中的《贝多芬传:磨难与辉煌》里,美国作曲家、作家扬·斯瓦福德力图还原旋律之外的真实贝多芬:在众多“天才”和“杰出”的赞誉之下,在“半神贝多芬”的形象之外,他还个性鲁钝、粗暴、易怒,他的音乐也经历了从野蛮到超然的过程。
关于贝多芬的传记非常之多,如同他的音乐一样,许多和贝多芬有关的故事深植于我们的脑海之中。同我们一样,扬·斯瓦福德也为贝多芬所吸引,先是被音乐,然后是被这个人本身吸引。扬·斯瓦福德表示,许多人认为从某些方面看,最出色的贝多芬传记仍然是19世纪末亚历山大·维洛克·塞耶尔(Alexander Wheelock Thayer)的大作。而对于他来说,他似乎可以通过艾略特·福布斯的书中,看到贝多芬在街上漫步,与友人谈笑,作曲时捶击桌子,切开晚餐的鱼肉……
作为一名作曲家,扬·斯瓦福德眼中的贝多芬是一位“在创造性的出神中工作的人”。贝多芬的人生当然充满了不完美,但扬·斯瓦福德说:“这是作为一个人,而非神话的缺陷。”
以下内容节选自《贝多芬传:磨难与辉煌》中的序言部分,已获得出版社授权刊发。
《贝多芬传:磨难与辉煌》,扬·斯瓦福德著,韩应潮译,启真馆·浙江大学出版社2020年2月
在一个崇拜天才的年代,成为浪漫主义天才的典型
只要对贝多芬及其音乐的兴趣不消散,对贝多芬传记的持续创作就不会停止。人们的兴趣将会保持很长的时间。像莎士比亚、伦勃朗和其他一些文艺创作史上的人物一样,贝多芬一直以来都是文化的造物,与我们的世界观密不可分,无论对大众还是专业人士来说,都如同神话一般。
离我的书斋几公里远处,贝多芬是唯一一位名字被刻在建于 19 世纪的波士顿交响乐团音乐厅舞台上方的作曲家。如今,人们演奏他的第九交响曲以纪念柏林墙倒塌。在日本,相扑竞技场开幕之类的重要仪式上也会演奏“贝九”。在世界各地,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被视为古典交响曲的典范。我在音乐学院任教时,在学校里几乎每天都能听到贝多芬的音乐。我的贝多芬研讨课吸引了许多年轻音乐家,他们将来的音乐生涯离不开贝多芬。
贝多芬传记电影《不朽真情》剧照。
当然,贝多芬的无所不在同样也令人担忧。他更多的是作为抽象符号而非现实的人和艺术家存在,这令他显得高高在上。历史中艺术家声名通常的涨落不太影响贝多芬。一定程度上,这是由于他死后数十年间,音乐厅逐渐变成了过去历史的博物馆,而非探索当下音乐的空间。这种情况也有其负面影响。莎士比亚和伦勃朗的作品不会缺少激情、辛辣的讽刺和即时性。这种即时性在贝多芬、巴赫和勃拉姆斯等音乐“圣人”身上很容易丢失。
贝多芬成名以来的两个世纪中,一直被传记作家和其他写手玩弄于股掌之间。他在“Aufklaerung”(德国的启蒙运动)期间出生,在革命的 18 世纪80年代成长。他的许多同时代人认为他是一位革命音乐家,将他与法国大革命的精神相联系。1827年去世时,贝多芬已是一个浪漫主义的神话,这也是他在 19 世纪的形象:半神贝多芬,受难基督和超凡圣人的结合。他个性鲁钝、粗暴、易怒,他的音乐从野蛮到超然,他在一个崇拜天才的年代(并一直延续至今)成了浪漫主义天才的典型。
批判性的重述和重新评价不可避免,像一切艺术,它们反映了时代的脉动。在 20 世纪,浪漫主义神话慢慢褪色,近几十年来有关贝多芬的著作多数出自学术圈,体现了圈子内部的风尚和禁忌。许多最近的书关注与贝多芬有关的意见而非他本人。这批 20 世纪晚期学术著作的诸多理论揭示了不少真相,但似乎并未让他走下神坛——我认为这令他过于远离我们。
我想许多人仍然觉得,从某些方面看,最出色的贝多芬传记仍然是 19 世纪末亚历山大·维洛克·塞耶尔(Alexander Wheelock Thayer)的大作。这位美国作家的目标是收集所有关于贝多芬的事实,并尽可能清楚地叙述。“我不依赖理论,也没有偏见,”塞耶尔写道,“我的唯一意见就是真实。” 20 世纪 60 年代,这本书经过艾略特·福布斯(Elliot Forbes)以同样原则进行的增补修订后再版。对我来说,贝多芬的个性在塞耶尔的维多利亚风英语中强烈地凸显出来,我似乎看见他在街上漫步,与友人谈笑,作曲时捶击桌子,切开晚餐的鱼肉。
贝多芬代表了音乐家和作曲家的通常生活
虽不像塞耶尔的作品那样冗长,本书的精神与他契合。在一位艺术家传记的历史中,我们有时需要摒除长年累积的理论和姿态,尽可能清楚、明晰,不带偏见和成见地审视主角。尽管作为传记作者,每个人都有不一定意识到的出发点,但这并不影响回到杰出人物本身之真实的价值和必要性。这本书是有关作为人和音乐家,而非被神化的贝多芬的。为此我将所有的后人评论都放到脚注中。我希望这本书能够带我们回到贝多芬的时代,尽可能直接看到他行走、说话、写作、发怒和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