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娱乐网讯 备受瞩目的电影《清水里的刀子》将于4月4日清洁上映。影片讲述的是西海固那片土地上老人和牛的故事。对于西部地区的回族观众,西海固或许已太过熟悉,但东部地区以及兄弟民族的观众,很多人还并不能明晓西海固的含义。为此,应观众需求,本刊特发专稿,为理解西海固提供一个新锐的触角。
西海固究竟是什么?十数年来,我苦索着答案。
几度放浪于黄土深壑,在密如历史的群山褶皱中穿行,我在叩问,难道西海固就是人皆言之的苦难的代名词么?仰望无遮无拦的天空,天空寂寥;环顾无边无际的群山,群山无言。我隐隐明白,西海固不同意那肤浅的回答!可是对闯入者,它宁愿板着一副冷峻而决绝的表情,以近乎顽抗的缄默形象,凝固成一个任人误解的谜语。
在知情者的眼中,西海固太过有名,那三个可以分离的汉字,每一个都竖起尖尖的毛羽,随时准备冲天一怒地高高飞起。在不知情者看来,它又太过陌生,陌生到像这里的雨水一样,可以被随意地忽略不计。
有人说,西海固的名字本身携带着一丝神秘色彩。其实,作为一个地理共同体,西海固的概念并没有那么深奥难解。1953年,国家以六盘山以北的西吉、海原、固原三县为主,成立了西海固回族自治州。后来,自治州的建制随着宁夏回族自治区的成立而被取消,但人们好像舍不得忘记这个富有诗意的名字,即便在行政区划上已成为历史的旧物,而在人们的情感深壑中,西海固还是更多地作为一种文化标符,被牢牢地凿刻了下来。
今日的西海固,实则已经成了宁夏南部山区的统称。它大体上包括:宁夏固原市的原州区、西吉县、泾源县、彭阳县、隆德县,中卫市的海原县;也有人认为,从相似的地貌和人文环境上考量,吴忠市的同心县、盐池县也可并入其中。
西海固越来越大了,大到塬峁苍苍,流沙鳞鳞,何处有苍凉便与它有关;西海固也越来越小了,小到变成了“针尖上的蜂蜜”,深埋在谷底的一抔乡愁。
一
西海固,是一片海。
只是用石舒清的话说,“这是世界上最缺水的海”,“有的只是这样只生绝望不生草木的光秃秃的群山,有的只是这样一片旱海”。
旱海,作为对这一带惯用的一种描述,古已有之。
黄河流到这里,开玩笑似的拐了一个弯,留下一座高高大大的六盘山,把雨水死死地拦在了山外。这里属温带大陆性半干旱—干旱气候,全年无霜期达100天,年降水量只有300毫米,蒸发量却是降水量的10倍,是地球上有名的水源奇缺之地。1972年,联合国粮食开发署把这里确定为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地区之一。
所谓滴水如油,大概只能在这里找到应验。
在许多的描述中,仅有的水,是低洼地带汇集的雨水。石头井中储存的已经是“好水”,冬天上山搬来积雪块,融化了够喝一年。“娶妻说媳妇,先要显示水窖存量;有几窖水,就是有几分财力的证明。”更多人则是在随意挖的土坑或者小水沟里提取咸水。但就是这样的“坏水”,仍然是金贵的。
家家惜水如金,洗碗也只是用抹布直接擦拭干净。天阴欲雨时,人们会穿上薄一点的衣服到地里,一边干活一边等雨。雨后回家,赶紧脱去衣服,把身体擦干,就算洗过澡了。当地人把这叫做“趁雨”。
无水的极处,便是苦甲天下。所辖七八县皆是国贫县。尽管在人口和土地面积上占宁夏三分之一,但国民生产总值、工业总产值和财政收入均不足十分之一。1982年,西海固与甘肃的河西、定西被国务院列为全国首个区域性扶贫开发实验地,因都有一个“西”字,统称为“三西”地区。国家每年拿出2亿元,计划用十年时间使其脱贫。但时至今日,除了河西迈入小康行列外,余下“两西”地区仍是远近闻名的贫困之冠。
自然灾害格外眷顾于此。最著名者当属1920年的海原大地震。8.5级,裂度达12度,地广人稀的西海固有二十多万人消失于一瞬,压死生畜,倒塌房屋、窑洞更不计其数……
然而,就是在这“不适合人类居住”的沟沟峁峁,却生活着一百多万回族乡亲。他们和毗邻而居的兄弟民族一道,匍匐在黄土高原的塬、峁、梁、壕之间,厮守着枯干无望的运命。有人觉得讶异:这个民族的祖先沿陆海丝绸之路而来,基因中本都长于经商、头脑灵活,多选在山清水秀、水草丰茂之地,或是那繁华辐辏的城关中心落脚,怎么偏偏这一群流落在如此苦困至极的山沟里?
只有走进西海固尘封二百余年的精神秘史才会知道,原来这些回回人的先民并不是生而居此的——他们多祖居富庶的秦川,也曾衣食无忧、铜山金穴,只是不公正的历史把他们从家园驱逐出来,便一步踏进了雄关漫道的迁徙史。
他们是流民的后代,难民的后代,幸存者的后代。
靠什么生存下来呢?
唯有凭靠冥冥中的指望,精神之树上最后一片信仰的树叶。
二
俱久矣,泰山若厉!群山之巅的秘密无人公布,更无人知悉。
直到1984年冬月,一个作家在一场带有神示气息的大雪中潜入这“无鱼的旱海”,自此泥足于热浪田间,问道于万户农夫,历经六年写出震动文坛的一部巨著,更多世外之人方听到了“西海固”这个干涩、炽烈、坚硬的名字。
“学生们个个发愤读书,为的是逃离家乡”,“女人们嫁不出去,她们穷得往往没见过邻村,没有一身衣裤”。书中写道,1960年前后的“自然灾害”期间,沙沟流传下这样的故事:一个孩子进山挖苦苦菜,连挖开地皮的力气也没有了,死在能救命的野菜旁。同伴吓得跑回村,告诉那孩子的母亲。她刚刚弄来一碗糊糊汤,正打算给儿子喝,一听说儿子的死讯,竟“猛地抓起碗,只顾自己急急地喝起来”!
“那时的沙沟——狼和狐狸在一家家屋里串窜。有一个女人病在炕上,狼进了屋。而人们却以为是狗,睬也不睬。”
北京电影学院的课堂上,最有思想的老师会告诉学生,“饥饿”的表述怎样才算是到位?只消去读读张承志写的西海固。
有人读了,就一定要跑去,亲眼看一看那是不是真的。
什么是西海固?多少次,我追索无眠。
深远的夜空,浩大如谶。
在张承志的另作《离别西海固》中,有这样的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