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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草》
《冬眠》
刚刚落幕的第76届戛纳电影节,努里·比格·锡兰导演新作《枯草》助力主演米尔维·迪兹达尔获得了最佳女演员奖,锡兰果然不负“戛纳宠儿”之称。他的电影语言具有强烈的个人风格,镜头沉静且悠长,展现出生命的轨迹与张力;电影对白充满诗意,表达出其哲学思考。
参加戛纳电影节之前,锡兰先来北京参加了第十三届北京国际电影节,并在北影节举办了锡兰电影大师班。以“心灵肖像与世纪的擦痕”为主题,为影迷解读了锡兰电影独特的视听语言风格,剖析了影片中深刻的人文、历史背景。
人性是电影永恒的主题
“土耳其国宝导演”努里·比格·锡兰出生于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在耶尼杰的乡村度过了自己的童年,15岁时喜欢上摄影,从土耳其海峡大学电气工程系毕业后,他开始在Mimar Sinan大学学习电影。
锡兰总是在自然的环境下用长镜头记录人与物,或沉默,或喧嚣的镜头背后,有着深厚的文化意蕴;他的故事植根于土耳其,将安纳托利亚高原到博斯普鲁斯海峡的这片土地上的点点滴滴融入他的镜头里。
或许正是这种文学性与电影感完美交融的影像风格,令锡兰成为了“戛纳宠儿”。1995年,锡兰执导的个人首部剧情短片《茧》,获得第48届戛纳电影节短片金棕榈奖提名。1998年,他执导的剧情长片处女作《小镇》获得第48届柏林电影节卡里加里电影奖,锡兰还凭借《远方》《三只猴子》《小亚细亚往事》《冬眠》等作品,获得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最佳导演奖、评审团大奖、费比西奖等多项大奖。
贾樟柯曾在文章《远在他乡的故乡》中描述他看锡兰电影《小镇》的感受,文中写道:“1998年,我带着《小武》去参加柏林影展青年论坛。那年我已经28岁了。这是我第一次出席国际电影节,也是我的首次欧洲之行。98年的柏林电影节还有一个导演,也用电影把他的故乡带到了柏林。这部电影叫《小镇》,导演是来自土耳其的锡兰。锡兰的《小镇》是一部用电影语言超越语言的电影:不用听懂对白看懂字幕,仅仅通过电影画面,已经能够理解导演的世界。锡兰在《小镇》中拍了很多微观世界的镜头:小动物、一草一木的细节、纹路、肌理。我们从未这样专注而细心地凝视过那些与我们共存于这个世界的生命。透过锡兰的摄影机,我们看到自己内心的粗糙,以及逐渐丧失的内心。通过锡兰的电影,会发现我们还有一个故乡远在他乡。”
有趣的是,锡兰与贾樟柯“惺惺相惜”,他也有这种“还有一个故乡远在他乡”的感受。北影节大师班上,锡兰回忆说当年带着《小镇》去参加柏林电影节的时候,看了贾樟柯的《小武》,“当我看那部电影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土耳其。的确,现实主义的影片就是那样的,不管它是在世界上哪个地方拍摄的,我们都会觉得它是在讲我们自己的故事,因为无论来自哪种文化,人的精神、人的本性其实都是相似的。和欧洲导演们的电影相比,我在贾樟柯的电影中感觉到了更强烈的熟悉感。”
锡兰表示,自己做电影的灵感主要来自于那些生活中让他感到惊喜、震撼的东西:“可能有些东西在别人看来是稀疏平常的事,但却非常吸引我。我想拍自己感兴趣的、自己内心好奇的东西。”也因此,锡兰认为,一个导演思考“自我表达和呈现,作品如何到达观众?”这些问题是非常重要的,他说很多年轻导演有着非常精彩的开始,“但是,我有时候会觉得他们在创作电影的时候没有考虑‘抵达’,我说的不是市场、观众,而是怎么到达未来看电影的人。所以我觉得每一个艺术家可能都在讲自己的故事,但是它首先应该是我讲故事给你听,而不是一种独白,一种说给自己听的声音。”
用契诃夫的视角观察生活
电影创作除了自己的观察之外,锡兰说另一个对他影响比较大的是契诃夫:“土耳其的位置比较特殊,地跨亚欧,受到东西方文化的影响,比如我的电影作品可能会看到有俄罗斯文学的影响,对我影响比较大的,契诃夫是一位。契诃夫对我观察生活的视角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从某种角度来看,我似乎在通过契诃夫学习电影、学习人、观察人,可以说我是用契诃夫的视角观察生活。”
契诃夫的短篇小说《妻子》是锡兰最喜欢的短篇之一,“15年来我一直在想能不能把它改编成一部电影。小说讲的是一对夫妇之间的矛盾,但是矛盾的原因并不清晰。我尝试着原原本本地去保留、表现这种不清晰、这种未知、这种抽象。这是我第一次也是目前为止唯一的一次改编创作,这是一次非常有趣的尝试,但是,我也加进去了自己的东西,我和我的妻子一起进行了剧本创作。”
《妻子》里的夫妇之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暧昧不明朗的模糊状态,就是这样一种状态,影响了锡兰电影里人物状态的呈现。虽然契诃夫和锡兰生活在两个时代,但锡兰觉得人的本性是一样的,都是在不断面对困境、了解自己。“不确定性反而是我喜欢的,我不太想通过电影很清晰地表达一个什么东西。我想要拍的是那些让我自己都无法完全琢磨透、但反而让我着迷的东西。我更喜欢用某种模糊感进行创作,如果讲得太清楚,电影反而没有意思了。当然,这样的电影可能会让很多人不接受。对我来说,电影更像是寄往未知的一封信。”
锡兰强调无论时代怎么变化,人性和人的本真是不会变的,变的只是外表。契诃夫和他的连结主要也是围绕人性。“拍摄《冬眠》这部电影的时候,我用了契诃夫的两部小说。我用现代土耳其人和现代背景去承载了原作要表达的东西,但精神内核是一致的,我要表达的是人性。所以改编这个过程对我来说并没有很难。今天看来,《冬眠》也是我的作品中最让我觉得欣慰和亲切的一部。”
塔可夫斯基让我们用新的视角开始观察自然和世界
锡兰的电影语言风格强烈,诗一般的电影对白流淌着深沉的哲思,悠长的电影镜头散发着浓郁的文学气质。也因此,很多人在谈锡兰时经常会提及塔可夫斯基。在大师班现场,锡兰也表达了自己对这位大师的喜爱:“看他的电影的时候我会产生这样的感觉:他是从哪儿知道这些的?好像我都经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