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中国曲协发布的《关于加强相声界行风建设自觉践行崇德尚艺的倡议书》引起社会各界广泛热议。人们通过不同渠道,对相声创作、人才培养以及未来发展展开讨论、各抒己见。
为此,借《姜昆自述》出版之际,北京青年报记者在北京书市朝阳公园主会场的“幽默书店”展位,独家专访了中国曲协主席、相声表演艺术家姜昆,一起畅谈相声的未来。同时,姜昆也敞开心扉,表达了自己对一些关于他的批评和传言的看法。
面对记者(以下简称北青)的提问,姜昆的这场“自述”,开诚布公。
谈新书
让年轻人知道父辈是怎么走过来的
北青:您为何要写《姜昆自述》这本书?
姜昆:现在是一个融媒体的时代,信息量特别大,大家每天都生活在纷繁复杂的信息当中。疫情给了我一段难得的待在家里的时间,让我在这种信息爆炸的时候特别冷静地想了想自己走过的路。
过去有诗人说“没有路的时候,路在前方,那就是个梦想;走过的路,回头一看,那就是人生”。我想能不能把自己的人生在70岁的时候作一个总结?同时,我还有一个想法,在这个多媒体时代跟一些年轻的朋友推心置腹地聊聊天,让他们知道他们父母辈的那一代人都是怎么走过来的,跟现在有什么不同,那个年代他们是怎么想的。于是就有了这本《姜昆自述》。
一方面,我把自己当相声演员的从艺历程、艺术人生、生活札记及一些积累总结出来;另一方面我和我的恩师、前辈以及同大家所熟悉的人物一起相处时候,他们有哪些光彩或者我觉得可以让大家分享的事情,我也把它们记录下来。
北青:这本书是您对自己的一次回顾,那么您从艺以来最自豪的事情是什么?
姜昆:说起回顾自己的艺术生涯,有人很谦虚,说“我看我自己的每篇作品都不满意”。我觉得我自己挺不谦虚的,我回头看看我的相声作品,觉得每篇都有可取之处。(笑)因为我在我生活的那个时代里,发现了很多老百姓那个时候心里想的东西,而且可以说是逐渐要被大家伙儿所认识的东西。有的时候是从老百姓当中汲取了营养,但有时得走到老百姓的前头才成,我觉得在这点上我为自己感到骄傲。
比如在《我与乘客》这个作品里,我是第一个在相声里用东北话的人。我自豪的是我在北大荒的8年没白待,学了很多群众的语言。这些语言特别宝贵,是我们老百姓当中的艺术财富。但光让我们北大荒那“疙瘩”知道不成,我得让北京人知道,我得让全国观众都知道。没想到效果会那么好,连李文华老师都说“这是新包袱啊”。
北青:那最遗憾的事儿呢?
姜昆:我在春节联欢晚会上被“枪毙”掉了很多作品。(大笑)这些作品被“枪毙”掉,我都心疼。
1977年,在北京开往呼和浩特列车上的相声表演,马季逗哏,姜昆捧哏 供图/出版社
大山学相声,在业界曾一度引发争议。最终他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 供图/出版社
谈师徒关系
“不要形成依附关系就可以啦”
北青:书中多次提到了您的恩师马季先生。现在讲新型的师徒关系,您和马季是怎样的一种师徒关系呢?
姜昆:曾经,我们这一帮马季老师的徒弟有一个特别的遗憾,在过去的那个时代里,我们没有正式拜师。于是在1995年的时候,我、赵炎、刘伟、冯巩、笑林、黄宏……我们这些师兄弟在苏州开了一个“谢师会”。
马季老师开玩笑说,“我过去都是和你们称兄道弟,今天我挺高兴的,你们到这儿谢老师来了啊。”虽然是玩笑,但实际上在马季老师去世前,他每一次见到我们,都会说“呦,兄弟又来了”。他从来没有把这个师徒关系带到家庭上、生活上。所以我们之间是这样一种新型的师徒关系。
我们都是看着马东长大的。马东过去管我叫做“姜叔”。马季老师去世的时候,那天我们在一起正式决定,他必须要“改嘴”,管马季老师的这些徒弟叫师哥,实际上就是平辈了。
从这方面也能看出,我和马季老师就是一种既有新型的又有传统的师徒关系。
北青:“谢师会”之前,您怎么称呼马季先生?
姜昆:马老师啊。
天津有网友批评我“你在台上见到马三立,你不叫师爷,不叫师祖,你叫马老师?”我说我当主持人吶,我上了台去叫师爷?(笑)
我希望我们网友能够明白一点:过去很多相声演员没有上过大学,没有文凭,所以以师徒关系证明我们是门里之人,有师承关系。例如李文华老师在去世前几个月提出来一定要正式拜在马三立先生门下。他拿出几封信来找我,这几封信的内容都是证明马三立先生多次说“你一直是我的学生”。为此,我专门给马志明老师、常宝华老师、侯耀文老师、李金斗老师打过电话,希望我们大家在一起完成老人家的遗愿。不然以后我们在写历史的时候,“相声大系”里没有李文华的名字,他就成了“旁门左道”。如果这样,我觉得这对李文华老师是不公的。
后来,李伯祥老师、苏文茂老师等人专门从天津坐火车过来,参加李文华老师的拜师会,这等于公认了李文华老师是马三立老师的徒弟。我想,这不仅是对李文华老师本人的一种安慰,也是对相声师承关系的一种新的读解。
北青:能不能这样说:从相声历史的发展来看,要重视师承关系,但从具体的师徒关系上说,要从发展的角度来看?
姜昆:过去讲师徒关系,什么生死有命之类的,跟家奴差不多了,那是一种旧的东西。我们只要不形成这样的依附关系就可以啦。因为我们的老师培养徒弟是为谁培养的?是为国家培养的,为老百姓培养的,为广大观众培养的,不是为你自己个人。
摄影/本报记者 王晓溪
谈青年人创作
不承认年轻人的创新是不对的
北青:您平常和青年人聊得多吗?
姜昆:我常说我这一辈人的任务完成得差不多了。因为我从20岁左右到将近70岁,一直在各种各样的舞台上,为相声、为曲艺事业、为说唱艺术瞎忙活着。现在我这年纪,再指望我像青年人一样地去折跟头、打把式,像我20岁时那样干,不可能了,容易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