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此,韩延希望在电影中展现真诚,希望观众可以从这份真诚中有所收获,去重新看待自己与家人、朋友之间的关系。“无论是三哥跟小文的情感、三哥跟父亲的情感、三哥自己的成长历程,情感都很真诚,没有去粉饰、夸张这个职业,也没有做很多戏剧性的放大,我们很真诚地记录了从事丧葬行业的、看似不靠谱的一个青年人的一段生活。这是我们在拍摄中一直贯彻的准则。”
孩童的视角为冰冷的死亡增添了温度
《人生大事》中有这样一个情节:三哥在操办一位小女孩的后事时,意外被小文在骨灰盒上涂鸦作画,三哥本以为会遭到丧属的责怪,却没想到他们反而鞠躬感谢。小女孩的母亲说:“看得出你们的用心,我女儿最喜欢画画。”道出了小文作为同龄人送上的心意,也让三哥错愕不已。小文的孩童视角为冰冷的死亡增添了温度,戳中了无数观众泪点的同时,也打破了大家对于殡葬行业的刻板印象。
对于从小孩的视角看待死亡,韩延表示,是因为他们想有个反差。通常,父母都会教育孩子不要碰死人东西,因为晦气,吃饭不要插筷子等等,“我们成人已经接触过那样的教育,所以,是世俗的,看到三哥这样的人就会觉得他每天在跟死人打交道,在死人身上摸来摸去、给死人化妆,就觉得晦气,这是主观意识给我们带来的。但小文没有,她是个孩子,不知道死亡是怎么回事,跟她说人死后变成星星,她会信,因为她是单纯善良的。我们已经被文化中的忌讳熏陶过,所以,我们就会对这些事带有偏见,对殡葬师这类人有偏见,甚至有一些避讳。小文能跟世俗的人形成对比,这些对比能给三哥重新找到自己定位的信心、可能性。”
三哥告诉小文,她的外婆变成了天上的星星,而他们就是种星星的人。将殡葬师形容为“种星星的人”令人泪目,韩延说当刘江江导演提出“种星星的人”时,他很有亲切感,也唤醒了懵懂时期的自己对于死亡的认知,“江江导演也聊到,人生的一头一尾都需要别人照顾,出生需要人照顾,离开需要人照顾,去世时候是由陌生人送走你,穿上最后一套衣服、化上妆,所以,做殡葬行业的人很伟大。”
对于扮演小文的小朋友杨恩又的表现,韩延以“逆天的表演”来形容,“她的每一次表演都很惊喜,成年人无法揣测小孩怎么演戏,她演出来的所有的点都令人惊喜。她和三哥分别那场戏,在出租车拍着窗户喊爸爸,没有人教她,是她自己喊的。这种点很多,她能进入这个角色,不是在演,她能够理解小文,进入小文这个角色。我们边拍边觉得她无可挑剔。我们都不是孩子,我们对孩子的表演都是靠想象,你不能说孩子演得不对。又又的表现是好和准确,是孩子的本能下的准确,她是我碰到过的最好的小演员。”
三哥这个角色对朱一龙来说挑战不小,韩延说在做完朱一龙的造型后,他就觉得很像他脑海中想象的三哥,“三哥在影片中第一次露面,是在车上跟前女友发微信,下了车提着鞋吊儿郎当往里走。在那场戏之后,我就没有叫过他朱一龙,都叫他三哥,剧组人也都叫他三哥。那场戏他一下就融入到市井气氛里,找到了烟火气的感觉。”韩延称赞朱一龙很热爱表演,而且爱思考,“拍戏期间我们交流了很多关于表演的东西,他心里面也会给自己提非常高的要求。要求之高都不是把角色完成演好,他在追求演员下意识的东西,追求那些高级的东西。合作之后感觉他的表演越来越成熟。”
所有受的伤在生死面前都是擦伤
监制《人生大事》,也让韩延收获了很多关于死亡的新的认知。“我印象特别深,我们拍第一场戏入殓的时候,三哥在床上开始给老太太入殓,现场一片嘈杂,随着镜头开始,所有人肃然起敬,前面还是挺不正经的三哥,那一刻突然觉得他的工作很神圣。后面三哥抬着棺材往外走的时候,我们没有给群演讲戏讲得那么清楚,没说‘这是谁死了,你们跟他什么关系’,我们都没有设定,但是当演员抬着灵柩往外走的时候,群演的眼睛都是红的。”
这场戏让韩延感觉到中国人天生对死亡有敬意,“那一刻我觉得拍这部片非常值得,我们拍这部电影讲了三哥这样一个殡葬师,让更多人了解这个职业的内容,之前很多人排斥他们,我们的情节里也有,三哥前女友一直说你是干那行的,很多人不愿意说出他的职业,旁边的人则说他吃死人饭,这种恶言恶语伴随他的成长,对他心灵有很大的冲击。我也相信,在现实中从事这个行业的人也会有这种处境,我们用这部电影把他们的生活展开了,其实他们是我们应该去记录的一批人。”
韩延表示,《人生大事》不是从题材上去猎奇,“不是因为这个题材稀缺才去拍的,是因为这个题材更适合承载我们对于生死的思考,丧葬只是一个符号和把手,剧情才是承载我们想表达的内容的核心。”
韩延对生老病死这类主题有一种敏感和偏爱, “没有什么事比这件事更值得去聊,每个人都避免不了会有那么一天。” 因为拍摄《人生大事》,他和导演刘江江聊了很多关于生死的问题,听刘江江讲述他少时的故事, “我体验了很多他的人生,他对生死的看法对我是一种冲击和补充。”
韩延希望通过《人生大事》这部电影能唤起大家对于死亡新的思考,“既然这件事避免不了,就不要回避,今后能更多尊重死亡,尊重这个行业的人。”
监制了《人生大事》,韩延说对于他而言,最直观的意义就是,“我想做一个跟丧葬有关作品的心愿了却了。我很早就在筹划这件事,碰到江江写了剧本,我们一起做了这件事,心愿和表达上的欲望被满足了。”
拍摄这部电影对韩延的另一个意义,是让他每天都在揣摩 “人生除死无大事”,揣摩生死的玄机和端倪。“这个片名很好地解释了我们电影的生死观,一般的人生大事都是好事,比如金榜题名、洞房花烛。有一句话说‘所有受的伤在生死面前都是擦伤’,这句话其实也是‘人生除死无大事’。我们把死当成大事是因为我们正视死亡,表达的主题是死亡,这件事大家都避免不了,再怎么避讳、嫌人家吃死人饭、多么不齿这个行业,都避不开死亡这件事。我们要把死亡当成大事看,也要当成正常的事去看。”
韩延认为好电影不仅是给人以娱乐, “不说让我心灵上受到震撼吧,也要能稍微带给我一些思考和一些感受,哪怕是心理上非常小的波动。我们拍电影或者其他文艺创作,都需要给受众以精神上的慰藉和治愈。《人生大事》除了让我们直面死亡,主题也有珍惜当下的意思,人生不易,但更要好好活着。”(文/记者 张嘉)